對新疆高質量發展的幾點認識

本文是著名經濟學家，中國（深圳）綜合開發研究院首席顧問，中國投資咨詢公司原首席經濟學家，新疆兵團黨委、兵團原副秘書長劉以雷2023年12月20日上午在烏魯木齊召開的2023年冬季莫干山會議上的發言。

 //中國（深圳）綜合開發研究院首席顧問 劉以雷

今天能利用這個寶貴的機會和各位專家、朋友一起圍繞“構建新疆特色現代產業體系，推動新疆高質量發展”這個主題進行交流，更要感謝莫干山研究院及文煉理事長長期以來對新疆改革與發展事業的關心關懷和支持。大家都知道，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高質量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是黨的二十大從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高度作出的重大戰略部署。今年8月份，習近平總書記在聽取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黨委和政府、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工作匯報時強調：要立足資源稟賦、區位優勢和產業基礎，大力推進科技創新，培育壯大特色優勢產業，積極發展新興產業，加快構建體現新疆特色和優勢的現代化產業體系，推動新疆邁上高質量發展的軌道，同全國一道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習近平總書記重要講話為加快建設新疆現代產業體系，推動新疆高質量發展提供了根本遵循。近日，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召開，會議全面總結2023年經濟工作，深刻分析當前經濟形勢，系統部署2024年經濟工作。下面我結合學習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精神，對構建新疆特色現代產業體系、推動新疆高質量發展這個主題談幾點認識，即對新疆高質量發展怎么看、怎么干和誰來干。

一、怎么看

產業是支撐經濟發展的核心和基石，打造新疆特色現代產業體系是推動新疆高質量發展的必然選擇，是實現新疆高質量發展關鍵所在。發展解決不了新疆所有的問題，不發展新疆還會出問題。所以，實現新疆高質量發展也是新疆實現社會穩定和長治久安總目標的重要支撐。

新疆是我國西北的戰略屏障和對外開放的重要門戶，是我國實施西部大開發戰略的重點地區和戰略資源的重要基地，是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的核心區。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高度重視新疆工作，在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堅強領導下，經過各方面艱辛努力，新疆工作取得重大成效，經濟發展和民生改善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2022年，新疆實現地區生產總值1.77萬億元，較2012年的0.74萬億元翻了一番。產業結構逐步優化升級，由2012年的16.2∶44.9∶38.9調整為2022年的14.1：41.0：44.9。2022年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8410元，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6550元，與十年前相比都有較大幅度的增長。盡管新疆經濟取得了顯著的成就，產業結構也在逐步優化升級，構建現代化經濟體系具備了較好的基礎，高質量發展有了好的開端。但要推動新疆高質量發展還面臨著不少矛盾和問題。

一是鞏固經濟發展向好勢頭難度高。當前，由于世界正處于大動蕩、大分化、大重組的時期，俄烏、巴以戰爭、中美關系的復雜性、嚴峻性、不確定性明顯增加，加劇了新疆能源產業、棉花產業等支柱型產業的供應鏈產業鏈風險。在國內形勢上，三年新冠疫情對經濟的下行壓力還未充分釋放，需求收縮、供給沖擊、預期轉弱的三重壓力使得新疆的改革發展穩定任務更加繁重，處于產業鏈前端和價值鏈低端的產業結構特征對經濟負面影響的傳導壓力和結構性風險更加嚴峻。特別需要注意的是，新疆的實體經濟企業經營困境、城鎮產業空心化現象以及產城融合的“營城”成本等問題更加突出，進一步增大了發展成效的鞏固難度。

二是發展的生態環境硬性約束增強。新疆經濟現狀是以高碳石化資源為主導產業，呈現重工業“過重”，煤炭、石化“超重”和“輕型產業過輕”的產業結構。顯而易見，以新發展理念為指導的高質量發展對新疆重工業化特征的經濟體系形成了硬性約束，對南疆發展相對滯后的傳統產業來講影響更大。一方面，過去差別化的產業政策，由于環保硬約束的增強，實施空間越來越小。傳統產業發展受到環保瓶頸制約，產業轉型升級需要諸多要素配套并非輕而易舉，新興產業尚未成型成勢，短期內難以形成替代。另一方面，新疆生態脆弱區雖然人口絕對密度低，但仍普遍地超過或臨近生態系統承載能力，容易陷入自然退化與人口貧困的不良循環。隨著新發展理念的不斷落實，生態脆弱區人地失衡現象得到一定程度緩解，但要徹底解決問題依然任重道遠。

三是新舊動能轉換更加困難。在經濟范疇中，高質量發展的過程亦是產業新舊動能不斷轉換的過程，衡量產業新動能的主要標志是“四新”，即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但是，由于新疆空間交往成本相對高昂、知識溢出效應相對薄弱、高端要素的支撐長期性不足的相互作用進一步影響和弱化了政策作用對培育新動能的有效性。所以，在傳統增長動能衰減和轉向高質量發展的“雙碰頭”階段，多種不利因素造成了新疆傳統產業優勢弱化，新興產業技術不強，市場主體缺乏活力，這種成長的煩惱、轉型的坎坷、調整的陣痛可能會持續性地疊加存在。根據《中國西部經濟高質量發展報告（2021）》的測算數據，“十三五”期間新疆經濟動能轉換指數僅為0.067，位于西部各省的后三位，遠低于陜西、四川以及重慶等動能轉換水平。此外，近年來，新疆高質量發展還受到了勞動力、能源、原材料、運費等成本輪番上漲和中美經貿摩擦等外部因素影響，導致新疆實體經濟企業經營狀況惡化，盈利能力大幅下降，弱化了創新投入動機。加之，新疆產業體系的路徑依賴性以及高端產業低端化也是新舊動能轉換不暢的另一個制約因素，“缺人才、缺技術、缺資金”的困境使得戰略性新興產業和高技術制造業難以產生帶動力顯著的規模能級。

四是供給要素空間分布不合理。新疆高山峽谷、沙漠戈壁等難以利用的土地類型廣布，疆內人口聚落系統分布分散、相互間平均距離較遠，加上多民族雜居的人文特點，人口聚落對疆內疆外呈現嚴重的“分割”現象。在經濟地理學和區域經濟學維度，屬于空間格局相對低效或空間不經濟。這種空間格局低效或空間不經濟，使得南疆向西開放通道受阻，遠離市場，發展成本高，也進一步加重了南北疆生產力布局嚴重失衡，總體呈現“北強南弱”的分布特征。至今還沒有從根本上轉變。

五是創新發展和人才集聚動力不足。新疆的地理環境、經濟基礎、產業協作配套、基礎設施、公共服務、薪資待遇等與中東部地區還有較大差距，對人力資本特別是高層次人才、高素質勞動力吸引不足，引人留人能力弱。高層次創新人才不足，人才結構性問題突出，科技領軍人才匱乏，勞動力資源素質不高，科研經費投入強度低，自主創新能力不夠。政產學研協同發展缺乏有效政策，研發投入和力量弱，合作渠道少，成果轉化率低，缺乏有效激勵創新的體制機制。

這些矛盾和問題既有西部普遍性矛盾和問題，又有涉及新疆“穩”與“進”的特殊性矛盾；既有過去的老問題，又有老問題沒有得到及時很好解決，又在新挑戰新形勢相互交織作用下，產生的很多新問題新矛盾。

二、怎么干

對于新疆高質量發展中的特殊性堵點，既要看到由于其自然條件所導致的長期性問題，也要深刻認識到思想理念、體制機制、營商環境、數字化應用以及企業家是新疆高質量發展的積極變量。

1.以解放思想為重點，筑牢新疆高質量發展的思想基礎。思想是行動的先導，沒有適應高質量發展的思想基礎，就不可能有高質量發展。新疆廣大干部群眾只有不斷解放思想，從思想上認識到加快建設現代產業體系的必要性進而付諸實踐，才是唯一的出路。馬興瑞書記最近不同的會議和視察基層單位企業時多次強調要解放思想、真抓實干。在應對當前面臨的眾多矛盾與挑戰，必須在解放思想與實事求是的基礎上，處理好深化改革與穩定發展的關系、頂層設計與基層推進的關系、整體均衡與局部推進的關系、發展熱情與科學態度的關系，為高質量發展注入思想動力。解放思想的過程本身也是創新思想的過程，二者具有同一性。從這個意義上說，思想解放總是與改革創新相生相伴?；仡櫢母镩_放的歷程，每個改革創新之舉都是以解放思想為先導的；每一次重大的突破都是運用解放思想破除束縛的；每一個重要進步都是超越自我的結果。如果因循守舊，怠于學習，對舊有的理路墨守成規、對新生的事物不求甚解、對時代的變化視而不見，構建新疆特色現代產業體系僅能是“紙上談兵”。因而，構建新疆特色現代產業體系能否取得實效，關鍵是摒棄一些落后的思想意識、保守思想、陳舊思維、模糊認識，牢牢把握發展機遇和政策窗口期，圍繞“八大產業集群”，立足地區實際，積極爭取更多政策、資金和項目支持，為新疆經濟高質量發展注入持續活力。相比群眾的解放思想，各級領導干部在工作中更要解放思想。

2.以深化改革為重點，健全新疆高質量發展的體制機制。沒有適應推動新疆高質量發展的體制機制，就不可能推動高質量發展。自治區黨委、人民政府已經明確加快形成以“八大產業集群”為支撐的現代化產業體系，“八大產業集群”是基于新疆自身發展優勢和資源稟賦謀劃的發展藍圖，是促進專業化分工和創新資源匯聚，推動產業邁向價值鏈中高端的重要路徑，更是新疆高質量發展的內核動力。

建立健全推動新疆高質量發展的體制機制，一方面堅持市場化的改革方向，創新開放型體制機制。要從廣度和深度上推進市場化改革，政府和市場是產業發展不可或缺的兩只“手”，正確處理政府和市場關系，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促進要素資源自由流動合理配置，發揮好政府作用，加快構建有利于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的產業政策體系。企業是市場的主體，企業家是經濟活動的重要主體，是市場經濟中的“關鍵少數”和特殊人才，優秀的企業家和企業家精神是改革創新、增強發展活力的重要元素。聚焦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積極培育市場主體，營造公平法治的市場環境，以現代化市場機制和現代化政府治理體制破解堵點難點，為企業在技術創新、質量提升、品牌打造、綠色發展等方面提供政策支持，促進各類市場主體競相發展。要聚焦“八大產業集群”，加快培育千千萬萬富有競爭力的市場主體和具有開創精神的企業、企業家。另一方面，做好特色產業集群制度體系的科學規劃。在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的框架內，圍繞培育發展“八大產業集群”，加快構建“1+8+N”的產業集群制度體系，研究制定自治區培育發展特色優勢產業集群的配套改革，強化產業鏈高質量布局，聚焦“鏈主”帶動全產業鏈發展，同時出臺相關扶持配套政策，為發展壯大產業集群提供具體工作指南和實現路徑。

3.以“放管服”為重點，營造新疆高質量發展的營商環境。營商環境是市場主體賴以生存發展的基礎，其優劣直接影響市場主體的興衰、生產要素的聚散、發展動力的強弱。這些年，通過持續推進“放管服”改革，新疆的營商環境有明顯的改善。但要看到，與市場主體期待相比，營商環境仍有很大的差距。要持續推進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的高質量營商環境建設，深化“放管服”改革，切實回應經營主體關切，下大力氣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在政府公共服務、企業商事制度改革方面下功夫，消除阻礙經營主體創新的痛點、難點和堵點。要堅持放管結合、并重推進，精簡行政審批事項，破除市場準入顯性隱性壁壘，扎實開展營商環境專項治理，依法保護民營企業產權和企業家權益，加大拖欠民營企業賬款常態化預防和清理力度，在投資準入、市場秩序、信用信息等方面融入全國統一大市場，讓企業安心生產經營、放心發展壯大。

4.以科技創新為重點，為新疆高質量發展注入新動能新活力?？萍紕撔率峭苿訕嫿ìF代產業體系的第一動力，是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的戰略支撐，也是提升產業競爭力的核心要素。今年的中央經濟工作會把科技創新引領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作為明年的首要任務進行部署，凸顯了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增強經濟內生動力的緊迫性和必要性。目前，新疆科技創新對經濟發展的引領作用發揮還不夠，在《中國區域科技創新評價報告2022》中，新疆的綜合科技創新水平指數值低于50分，在全國排名第30位，處于末位，新疆區域創新水平和能力難以適應加快構建現代產業體系的要求。新疆要完善創新體系和制度環境，加強重點實驗室建設力度，加快重大科技項目攻關、重大創新突破和科技成果轉化應用。發揮企業在創新驅動發展中的主體作用，加大對中小企業的創新支持力度，增強自主創新能力，解決關鍵核心技術“卡脖子”問題，推動產業基礎高級化、產業鏈現代化。發展數字經濟，這也是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強調的重點內容。加快產業體系的數字化、智能化步伐，以數字化業態變革生產力，發揮其基礎性、先導性作用。通過數字經濟的高創新性、強滲透性、廣覆蓋性打造新的經濟增長點，組建符合高質量發展要求的發動引擎。

5.以自貿區政策落實為重點，構建新疆開放經濟新格局。新疆自貿試驗區的設立是國家對新疆深化改革、擴大開放的偉大承諾，它將為新疆帶來一個全新的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通過新疆自貿區的建設，賦予了更大改革自主權，把自貿試驗區的制度創新優勢和新疆的區位、地緣、資源等優勢疊加起來，進一步擴大新疆與周邊國家的經濟合作，以國內國際雙循環推動資源配置實現效率最大化和效率最優化。一方面，聚焦“八大產業集群”，承接中東部先進裝備制造業和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做大做強傳統優勢產業，積極培育戰略性新興產業，促進技術創新和產業升級，推動全產業鏈創新發展。另一方面，依托新疆口岸和通道優勢，發揮自貿試驗區制度優勢，立足要素稟賦和產業結構的差異性，以區域供應鏈或價值鏈為載體將“一帶一路”合作拓展至更深更細的領域，實現與沿線國家供應鏈、產業鏈、價值鏈共建，利用國內國際資源助力構建新疆特色現代產業體系，促進新疆經濟高質量發展。

三、誰來干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堅持把發展經濟的著力點放在實體經濟上”。我們是發展市場經濟，市場經濟的主體是企業，是千千萬萬個企業和企業家，不是我們各級的黨政機構和官員。堅持企業在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中的主體地位，夯實現代化產業體系的根基。

一方面，深化新疆國資國企改革，提高企業核心功能和核心競爭力，發揮引領作用。要緊緊圍繞高質量建設“八大產業集群”優化調整國有經濟布局結構，把建設一流企業作為基礎性、戰略性、引領性重大任務。要立足功能定位，聚焦主業、做強實業，盤活存量、做大增量，推動國有資本向優勢重點產業、戰略性產業集中，打造一批龍頭骨干企業，培育特色優勢產業，加快形成“一業一企、一企一業”新格局，在打造新疆特色現代化產業體系上發揮引領作用，在新疆高質量發展中發揮“頂梁柱”“主力軍”作用。

另一方面，引導民營經濟積極參與建設新疆現代化產業體系，發揮“生力軍”作用。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將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列入深化重點領域改革的內容。新疆民營經濟增加值占新疆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從2012年的26.8%提升到2022年的37.6%，已成為推動新疆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進一步加大對民營企業的支持保障力度，建立常態化推進民營企業發展機制，聚焦民營經濟發展難點堵點問題，破除制約民營企業發展的各種壁壘、解決融資難和融資貴等問題，著力減輕企業稅費負擔，支持企業聚焦實業、做精主業，激發企業創新活力發展動力，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加強對民營經濟人士思想政治引領和團結關愛，完善民營企業家隊伍培養機制，積極促進民營經濟人士健康成長。抓住新疆自貿區設立的重大機遇，引導民營企業積極參與自治區“八大產業集群”建設和重點項目投資建設，在建設新疆特色現代產業體系，推進新疆高質量發展中發揮更大的作用。